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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1章 誰還不會哭咋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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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賤人,我兒屍骨未寒,你就想偷人了!”甄夫人的叫囂,響徹在玉顏耳畔,更喝令下人來扒開她的嘴,要挖出那帶著落款的一角,可已經被她吞進了肚子裏,無論挨多少下掌摑,也再吐不出來了。

那之後天旋地轉,兩眼一黑,醒來時,在祠堂冰冷的地磚上,但甄家似乎怕她死了,施舍了一條棉被。

春寒尚嚴,一條棉被不足以裹身,玉顏身上燙得厲害,呼吸也艱難,自知大限將至,只是不甘心死在這甄家,不願做甄家的鬼。

她吃力地爬起來,爬向佛龕供臺,顫巍巍地將供奉的瓜果茶點取下來,她要吃東西,這是唯一的活路。

轉天,是甄家設宴答謝親朋的日子,展懷遷因公務在身,今日不再前去,但七姜要代替他和父親,隨嬸母大哥同往。

就要出門上朝,展懷遷回房取朝服的腰帶,便見雲七姜生無可戀地坐在妝臺前,任憑嬤嬤為她梳頭,那一臉的不情願和克制的毛躁,看得人又心疼又想發笑。

“我上朝去了。”展懷遷說。

“哥兒路上慢些,晌午記得吃飯,帶著些點心沒有?”張嬤嬤疊聲叮囑,就怕公子在外面餓著。

可七姜只是揮了揮手,頭也不回,對於今天將要做的事,從頭發絲兒厭惡到腳趾蓋。

展懷遷出門不久,張嬤嬤便為七姜收拾妥當,好聲好氣地哄她:“換做別人家,未必答應讓新娘子參加白事,看在我們大姑娘不容易的份上,權當是娘家給撐個體面。畢竟四房是四房,您可是太師大人的嫡長媳。”

七姜問嬤嬤:“京城裏頭,嫡庶分得那麽嚴嗎,展懷逸比他哥哥矮一頭嗎?”

張嬤嬤說:“如今都是各家的事兒,從前是敢擺在明面上挑的,自從太子入了東宮,就沒人敢嚷嚷出聲。太子是貴妃的兒子,皇後仙逝五年了,看樣子皇上不願再立中宮,那我們太子永遠都是貴妃的兒子,這般情形下,誰還敢明著提嫡庶呢?”

七姜問:“那皇後的兒子呢?”

張嬤嬤嘆息:“皇後娘娘一生無嗣,但與貴妃情同姐妹,將太子視若己出,最是賢德大氣,可惜英年早逝。”

七姜善良地說道:“能當上皇後,必定是仙人下凡,人世間走一遭,輔佐了皇上,功德圓滿就回天上去了。”

張嬤嬤欣慰地說:“我們少夫人,也會說好聽話呢。”

七姜當然會說好聽話,可對她不好的人,好臉都懶得給,更別說什麽好話。

今日出門,秀景苑套了兩駕馬車,觀瀾閣這邊也備了一輛,上車前,展懷逍忽然讓妹妹跟她二嫂嫂走,四夫人已經坐定,也不好在家門外嚷嚷,張望了一眼,就罷了。

於是玉頌被送上七姜的馬車,隊伍出發,她規規矩矩地坐在一旁,一路都低著腦袋。

“你很怕我嗎?”七姜說,“一整天繃緊蜷縮著身體,累不累?”

玉頌怯怯地看向她,點了點頭,又搖了搖頭。

七姜比劃著說:“來,放松些,把肩膀松下來,把脖子伸出來,你是王八嗎,總縮著腦袋。”

玉頌搖頭,弱弱地說:“嫂嫂,我不是王八。”

七姜笑起來:“那是罵人的話,我在欺負你呢,傻丫頭。”

玉頌當然知道那是罵人的話,但又能怎麽樣呢,她就是被欺負著長大的,莫說嫂嫂罵她王八,那些下人婆子都敢當面說她是喪門星。

七姜見玉頌還緊繃著,脖子越縮越短,無奈地一嘆,索性坐過來,輕輕撫摸著姑娘的肩膀,摟著她溫柔地說:“放輕松些,把肩膀松開,擡起頭……”

“二嫂嫂,我、我可以下車,我可以下車走路。”玉頌以為自己被討厭了。

“懷逸拜托我,要我照顧你,有弟弟真好啊。雖說我在家的時候,我哥也疼我,但到底是哥哥,只有他使喚我的份,我做夢都想有個小弟,能跟在我後面,給我當狗腿子。”

“懷逸嗎?”

“是啊,你的弟弟心疼你,托我照顧你。”七姜摸一摸姑娘的腦袋,說,“往後只要有我在,不能讓四夫人打你,觀瀾閣的人消息靈通,你們院子裏有什麽事,我都會知道,被欺負了就大喊大叫,我會從天而降來救你。”

玉頌緊緊咬著唇,怕一張嘴就哭出聲,可眼淚撲簌簌地落下,怎麽也收不住。

“可憐吶,你投胎的準頭不行,都投這家裏了,你往大夫人肚子裏鉆吶。”七姜用袖子擦拭小妹妹的眼淚,笑著說,“那可就了不得了,整個司空府給你撐腰,司空大人老太太他們,不得把你寵上天,想想都美。別哭啦,下輩子投胎,一定看準了知道嗎?”

玉頌竟然點頭了,七姜笑道:“傻姑娘,你不會信了我的鬼話吧,好好的不哭了,又不是你家死了人。”

很快到了甄家,第二回 來,那刺耳喧囂的誦經敲打和哭靈聲都沒了,轉而擺開酒席,熱熱鬧鬧,若非府裏還有些白幡縞素在,不知道的,只當主家有喜事。

依舊是大兒媳婦來招待他們,領著往內院去,展懷逍說要先去看望妹妹,大少夫人尷尬地一笑,說道:“有些事,不方便在這裏說,舅兄和嫂夫人一會兒見了家母,自然就知道了。”

四夫人眉頭挑起,警覺地問道:“可是我家玉顏,給府裏添麻煩了?”

甄大媳婦欠身道:“親家夫人,隨我來吧。”

但沒走幾步路,四夫人忽然停下,對七姜說:“大人說話,小孩子就不必在跟前,侄媳婦替我領著玉頌可好,這孩子膽小,今日賓客眾多,怕她闖禍。”

七姜明白,人家四房的事不樂意大房兒媳婦參與,她也懶得多管閑事,更厭惡甄夫人那惡毒的人品,眼不見為凈。

“嬸嬸忙去吧,我領著妹妹去吃點心。”七姜和氣地一笑,拉起玉頌的手就走了。

甄大媳婦便道:“夫人、舅兄、嫂夫人,請隨我來。”

如此,母子三人被帶到了內院,本以為另有別府女眷在這裏,不想冷冷清清,仿佛沒什麽人在。

一進門,就見甄夫人抱著次子的靈牌,一身淒慘素服,哭得眉眼通紅。

“親家母,保重身體。”四夫人上前,背上一陣惡寒,“您這是,怎麽了?”

甄夫人抱著靈牌,嚎啕大哭:“我兒死得冤枉,屍骨未寒媳婦就偷人,兒啊,娘對不起你。”

四夫人聽聞,如五雷轟頂,顫顫地問:“您、您說什麽呢,玉顏她自從嫁進來,大門不出二門不邁,親家夫人,您可不能……”

甄夫人立時丟下靈牌,將一張殘缺揉爛了的字條塞到王氏面前,惡狠狠地咒罵:“你看看你生養的黑心賤種,這是我昨晚親自從她手裏拿下的,你還想狡辯什麽。她把這落款的一處吞進肚子裏,還不是偷人心虛嗎,你自己看,你們自己看……”

殘缺的字條上,簡短的幾句話,告訴玉顏在何處等,好接她逃離甄家,但最後一塊缺損了,看不出是誰寫的,字跡一時也不好分辨。

“落款叫她吃了,這上頭她的名字可還在,難道我是瘋了嗎,要糟踐我的兒子,死了還要給他戴綠帽嗎?”甄夫人哭著罵著,上前拉扯四夫人,拖著她往地上坐,“我不活了,我不活了……”

展懷逍怒道:“憑一張紙條,憑您幾句話,怎麽就能判玉顏的罪過,甄夫人,您含血噴人,對得起死了的妹夫嗎?”

甄夫人惡狠狠地瞪著他:“好好好,你們想讓我閉嘴,想讓我咽下這口惡心氣是不是,那誰都別想好過了,出去評評理,看看你們太師府,教出來什麽樣的女子,你們不要臉,那我也顧不得了。”

“懷逍,還不閉嘴,你妹妹做了喪天良的事,你還有臉?”四夫人斥罵兒子,上前攔著甄夫人道,“親家母,您說,您說怎麽解決,把玉顏送去尼姑庵、關到莊子裏,您只管處置,我絕不二話。”

甄夫人緩緩起身,收了淚容,理一理衣襟道:“那要看展太師的誠意,聽說中書令有空缺,朝廷正挑人呢。”

話音才落,有婢女闖進來,慌慌張張地說:“夫人不好了,夫人,您快去看看吶?”

展懷逍渾身一凜,沖上前問:“我妹妹出事了?”

那丫頭結結巴巴地說:“外面,就、就在外面……”

展懷逍再顧不得了,徑直沖出去,甄夫人也帶著大兒媳婦匆匆忙忙跟出來,到了宴客廳,只見賓客將這裏圍得水洩不通,隔著人墻能聽見女子的哭聲。

“讓一讓,讓一讓!“

扒開人群,展懷逍驚呆了,跟來的甄夫人、四夫人都嚇懵了。

只見七姜、玉頌還有映春她們幾個丫鬟一同坐在地上,七姜懷裏抱著奄奄一息的展玉顏,她扯開嗓子又哭又喊:“殺人啦,侯爵府要拉我家妹妹陪葬,把人往死裏打,喪盡天良……"

一旁玉頌也哭,映春也哭,叫著喊著:“救命,誰來救救我家大小姐,大小姐快死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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